“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老牌摇滚歌星崔健的一句歌词，恰能形容当下网络犯罪的可怕之处：急速升级变异，让人无从应对、无暇反应。

　　网络犯罪快速发展演变，对办案人员提出了新的考验。南通市崇川区检察院第三检察部主任任留存，就是一位与网络犯罪频频过招的检察官。

　　新思路解决新问题

　　回想起来，2016年办理的“造股坊”网络理财诈骗案件对任留存来说，不但是职业生涯办理的第一宗“纯正”的网络犯罪案件，更重要的是在办案过程中找到了办理一般网络犯罪案件的思路和方法。

　　2015年4月，犯罪嫌疑人王潇虎、王进涛等4人在马来西亚利用“造股坊”等虚假理财网站实施网络诈骗。到案后，4名犯罪嫌疑人均供述诈骗获利的金额为八百多万元，然而根据当时已掌握的证据，公安机关初步查实认定的到案被害人金额只有一百多万元。

　　如果不能准确认定犯罪数额，不仅打击犯罪不力，对被害人挽回损失也有很大影响。任留存感到压力很大。

　　在这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把服务器架在国外，案发时的作案工具电脑、手机都已被销毁丢弃，想准确找到被害人的信息资料、转账流水已失去先机。对此，任留存没有泄气，他开始寻求第二种方案，“境外证据搜集不到，国内能否找补？”他多次和公安侦查人员碰头，反复翻看大量涉案银行卡的流水资料，了解到许多被害人注册网站会员时都要通过短信验证，而短信验证码平台在国内。任留存脑海中形成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有一条短信触发记录，就说明有一个人注册成功，而注册成功的这个会员极大可能就是投资被骗的被害人。通过短信触发记录，任留存找到了被害人手机号码，并顺着手机号码成功找到了银行流水。

　　“现实中盗窃犯罪一般以被害人到案为认定基础，那么虚拟世界中的类似犯罪也不能认定吗？能不能结合供述和已经查到的银行流水作为犯罪金额的认定依据？”为此，任留存和办案小组的同事反复研究、综合审查全案后提出，既然犯罪嫌疑人已经供述，并且能够与电子数据里银行流水相互印证，那么即便是在无法查实全部被害人的情况下，仍可以根据现有证据认定犯罪数额。最终，任留存依据讨论意见起诉，得到了法院判决支持。

　　案结后不久，“两高一部”颁布《关于办理电信网络诈骗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与任留存团队的观点一致。

　　满脑子“专业化”

　　如果说“造股坊”理财诈骗案件是任留存苦练内功的“磨刀石”，“天猫积分”诈骗案件则让任留存敏锐地注意到网络犯罪与互联网经济发展之间的紧密联系。

　　随着智能手机等新型终端的兴起，网上购物日趋火爆。2017年不法分子陆炯等人利用天猫积分优惠活动，采用批量虚构新用户身份，通过自买自卖套现天猫积分。民事纠纷，还是刑事犯罪？

　　任留存开始参阅大量资料，提出主要犯罪嫌疑人陆炯等人构成诈骗罪，而非民事关系中的“不当得利”。该案被评为江苏省检察机关法律监督十大典型案例，并被江苏省检察院作为保护民营经济典型案例向公众发布。

　　“天猫积分”诈骗案件办结后不久，崇川区检察院成立了金融网络犯罪专业化办案团队，并指派任留存为团队负责人。

　　然而，对于当时的任留存来说，接下来的重点是办案思路和方向的优化，“因为未来新型网络犯罪会伴随新的经济发展业态不断产生，其复杂、专业程度将超乎想象。我们应该加快从重法律知识向重网络知识转变，从重分工负责向重相互配合转变，从坐堂办案向亲历办案转变，从被动审查向主动核查转变，从单兵作战向团队作战转变。”作为办案团队负责人，任留存总是去思考金融网络犯罪检察工作的方方面面，“专业化”更是闪现在他脑海中最多的词。

　　在任留存的提议下，2018年8月，南通市崇川区检察院又牵头成立了江苏省首家金融网络犯罪研究基地，阿里巴巴高级安全专家和多名法律专家被聘为学术委员会、技术委员会委员。有了基地的优质平台和技术加持，任留存和他的办案团队开始将办案成果成倍放大，并融入到社会治理工作中。这几年，他们办理的多起案件先后获评最高检电信网络诈骗典型案例、江苏省检察机关法律监督典型案例、互联网十大司法创新案例，并入选司法部以案释法案例库，撰写进金融网络犯罪调研报告、典型案例和白皮书。

　　“让老百姓知道啥事不能干”

　　“互联网经济”“新经济”扑面而来，裹挟网络犯罪“负产品”。从中，任留存发现，“老百姓喜欢淘宝、京东、微信、支付宝等‘新经济’带来的便利，却常因为不懂法陷入‘新’陷阱。所以，通过专业化刑事办案打击犯罪是一方面，如何让老百姓知道网上什么事不能干也是很重要的。”

　　任留存组织团队人员，通过线上、线下多渠道开展普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老百姓，“自己的二维码不能提供、不明来源的二维码不能扫，否则不仅会钱财尽失，还可能牵涉犯罪”。任留存觉得，“只要大爷大妈能听进去一两句，引导他们正规理财，只要能让非法金融少一点、再少一点，我们的工作就没有白做，我们的辛苦就有意义”。

　　2021年4月，由崇川区检察院牵头邮政、公安，街道、快递行业协会举办了南通寄递行业“断卡”联合推进会暨防范电信网络诈骗专题宣讲活动。在办案过程中，任留存发现多个涉案银行卡套件均通过寄递方式进行转运，于是结合实际制发《关于拒绝非法寄递“两卡”的倡议书》，希望以此呼吁全市寄递企业严格执行收寄验视制度。

　　“未来，与网络金融犯罪伴生的黑灰产业是重点研究、打击对象，这对我们的专业化办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说这话时，任留存正在电子数据实验室进行数据提取和分析。毕竟，网络犯罪“跑得太快”，任留存要分分秒秒赶超。

　　（文中涉案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