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刚，没别的事，就想和你说说话。”2021年清明节，距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在缉毒工作一线的民警陈荣刚牺牲已经8年了。

　　生前战友——公正不阿的大队长、一腔热血的兄弟，他们，都是提着脑袋在一线拼命的缉毒警；他们，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他们聊起他，聊起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拳头捏得紧了又紧，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教啊，还好吗，兄弟们想你。”

　　痛苦就像粗粝的沙子，在心窝窝磨出一道血口子。一开口，满嘴苦涩。

　　8年了，这个话不多，做一手好菜，逮毒贩敢拼命，并肩作战时能让人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指挥员、作战员，仍在大家心里。

　　8年了，发生的事，就像在昨天。

　　纪念缉毒英雄陈荣刚

　　“保证把案件办好”

　　任何一次回忆，都会有一种空间的扭曲，唤起时间的停滞感。想得越深入，就越接近2013年。

　　11月5日，贵州省开阳县公安局禁毒大队的杜寅，新来的小伙儿。

　　他特地起个大早，走路一步三蹦跶，胸膛挺得倍儿直，让人瞧见了，都得打听一句：“啥好事？”

　　杜寅眉开眼笑，开阳县公安局将代表贵阳市参加贵州省公安厅禁毒支队案件评审，对一线缉毒警来说，这不仅是荣誉，更是对禁毒工作的肯定。

　　局里派杜寅当代表，他可神气了。

　　“陈教。”隔老远，杜寅中气十足地来一嗓子。

　　男人转过身，笑问：“吃早餐没？”

　　开阳县公安局禁毒大队教导员陈荣刚，好多警察嘴里的“二哥”，没有一点架子。杜寅心里，相比冷峻的大队长，陈荣刚更像温情的二师傅，把整个大队拧成一股绳。

　　“还没得。”回答声音倍儿响亮。

　　“走！”陈荣刚不啰嗦，缉毒警身上都有一股利落劲，“吃饱再出发。”

　　一人端个大碗，哧溜哧溜的吃面。杜寅起身付钱，“坐到吃”陈荣刚按住他的肩头，抢先一步埋单。

　　吃完面，再喝两口热面汤。在11月的天里，胃暖和，舒服地打个饱嗝。杜寅和陈荣刚并肩往外走。前往省城的车已经在等候，他加快几步，回过头冲陈荣刚挥挥手，“陈教，走了。”

　　迎着清晨的光，二师傅冲他点点头。

　　当天，禁毒大队有重要任务，开阳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副政委许德福统筹部署，以获知情报——一男子要在开阳县龙岗镇贩卖毒品为第一炮，顺藤摸瓜，剐出毒瘤。

　　此次抓捕分A、B两组，禁毒大队长陈吉平带领A组，陈荣刚率兵B组，在交易点形包抄之势，一举抓获贩毒人员。

　　许德福强调办案纪律，嘱咐安全，仿若铁面，眉头深皱。作为既分管禁毒又主抓刑侦的副政委，他身上的担子真重。而缉毒，又是整个公安警种最危险、最辛苦的，每一次看着缉毒警在一线出生入死，心啊，都是高高悬着的，人全回来了，才轻轻放下。

　　“您放心，保证把案件办好。”陈荣刚严肃地说。

　　下意识推开身边人

　　龙岗镇，两组人马，伺机等候。

　　车来，车往。

　　到底哪一辆会停下来，所有人都在等。

　　他们从天明等到暮色四合，没人说话，脑海里不断盘旋“怎么抓？”“跑了怎么办？”等作战计划……高度紧张的神经，无半分心神想其他。

　　天色越来越暗。

　　一辆车来了，不停，往下开了一段，停在路边，车子很不起眼。

　　“到了”手机那端传出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陈吉平和陈荣刚像两只鹰，在可视范围内盯着汽车。他们能看到彼此，心照不宣，主动出击和死守不退的默契配合，一个眼神就足够。

　　当交易一结束，陈荣刚如射出的箭，一马当先冲出去按住对方。

　　“搞哪样？搞哪样？”男人惊慌失措，百般抵赖。

　　“别动，警察。”陈荣刚呵斥。

　　为了尽快固定证据，将案件办成铁案，他在现场对嫌疑人进行搜身，对毒品重量称重。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危险正在靠近。

　　当晚7点16分，一辆从龙岗镇方向急速驶来的越野车，撞倒一辆摩托车后，冲向这群缉毒警。

　　大队长陈吉平是背对着的，右手被越野车后视镜挂了，当场脑袋“嗡”一下，懵了。

　　夜空，枪响。

　　是同事开枪。

　　难道毒贩还有同伙报复？

　　来不及多想，陈吉平抬头一看，看到目眦尽裂的一幕：陈荣刚倒在血泊中。

　　他跑过去，陈荣刚已经不能说话了，都是血，大片大片的血，将陈吉平的眼睛染成血红色，他身边有同事慢慢站起来，就在危险来临一瞬间，陈荣刚下意识地推开身边人，自己被撞飞17米远。

　　“啊……”狂风卷起怒吼，吹向天边，英雄落泪如泣血。

　　越野车开出百米，终被控制。司机被带下来，他醉眼迷蒙，还不知，发生何事。

　　送别陈荣刚

　　所有缉毒警跳下车填路：救他，救救他

　　陈吉平克制不住浑身颤抖，他先给许德福打电话，“陈荣刚出事了。”

　　旷野的风，呼啸作响。

　　许德福的心，从高高的地方“啪”摔下去。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你乱说。”他骂陈吉平，“你乱说哪样，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出事了，我们在搜查，突然冲出来车，陈荣刚，陈荣刚……”陈吉平哭了，从来只有流血流汗的陈大，反反复复地说了四次，来来回回几个字，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

　　许德福终于信了。

　　一起战斗的兄弟，怎么才几个小时，就，就……

　　许德福奔赴现场，他没有开车，开不了车，叫驾驶员，声音都在发抖。

　　龙岗街上，他看见兄弟倒下。

　　许德福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每一分理智，红着眼对肇事司机说：“如果我不是警察，真想揍你。”

　　救护车赶到了，众兄弟一起搭把手，把陈荣刚抬上担架。

　　这条路正在修，沿途有沟壑，救护车过不去。所有民警跳下车，一言不发，搬起石头填沟。他们满脸是泪，只顾搬石头，不敢、不能往回看一眼，心里祈祷“兄弟，一定要醒来，我们等你……”

　　与此同时，杜寅接到电话，他拔腿冲向医院。

　　救护车飞驰的方向是贵医附院。他就这么一个人守在医院门口，凡是停下的救护车，都会冲上去看。

　　等啊等，等到全身发冷，等到一个人立在原地痛哭，终于，等到了他的二师傅。

　　打开车门刹那，看见陈荣刚的脚软软地耷拉在担架边缘，杜寅再也绷不住……

　　现场很混乱，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民警，见着白大褂都拉着，哭着，喊着“救他，救救他”。

　　因其颅脑损伤重，一小时后，医生宣布死亡讯息。

　　陈荣刚牺牲了。

　　杜寅想护送二师傅的遗体回开阳，遭到拒绝。

　　“我要送他回去。”

　　“先把案子办了。”

　　当天，贵阳还有一桩案子要办，身为缉毒警，无论何时何地，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困难，只要有任务，必须服从命令。

　　“因为，我们是警察。”话毕，眼圈一片湿润。

　　在追悼会上，陈荣刚的照片第一次公开。前来追悼的人说，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

　　事后，经初步调查，肇事司机与涉毒案并无关联。

　　时间过得真快。

　　一转眼，8年了。

　　陈教，你知道吗，许政委还在公安局，依旧抓禁毒和刑侦，鬓边的发丝白了不少。陈大调了，杜寅也去派出所，你的好朋友彭波，你们一起卧底，一起抓毒贩，一起拼命，他现在也调到看守所当民警。

　　陈教，你知道吗，禁毒大队新来了不少兄弟，大家都听过你的事，以你为榜样，现在开阳的禁毒工作相比之前更出色。

　　陈教，你知道吗，每年的11月5日，老战友陈吉平都会带着一束鲜花，到你的墓碑前，陪你待一会，想说的话，都在心里。

　　如果云知道，陈教你会听见小杜说的那句话吧——

　　“老哥子，你在那边还好吗？”（贵州都市报）